記得以前小的時候我在學校裡一直都屬於不守規矩的叛逆份子。
學校老師從來沒有能說服我為什麼我得守規矩,得剪平頭、穿制服。為什麼我要在有體育課時才能穿體育服、為什麼我覺得熱了不能自己換短袖,覺得冷了不能自己穿長袖,而得等學校宣布換季時才能和大家一起換。
我只知道不聽話的話會被處罰,犯太多次會被記警告,然後還會有正氣凜然的同學跳出來說你白目、不合群。
而身為一個崇尚自由又討厭權威的小鬼頭,當時也只能耍耍牛脾氣,逮到機會就故意穿錯,到處和學校唱反調。這樣的行為當然沒有為自己帶來太多實質上好處,反而變成了學校裡的麻煩人物,不過能在台灣超高壓的教育環境裡面耍耍脾性當當自己,那種自由的感覺還是令我樂此不疲。甚至到了高中以後,我就不太去學校了,與其在那裡給一堆規定綁死,不如待在家裡賴在床上和周公下棋。
後來上了大學,一方面書念得比較好了,二方面這個環境本來就比較自由,也就比較沒人會動不動跑來管我要怎樣做,讓我自由自在的渡過了相當美好的大學生涯。但因為自己過去有著反抗權威、追求個人自由的經歷,後來在長輩教訓在念國、高中的小鬼頭時,我總會或多或少幫忙緩頰。
其中有一個特別叛逆、和我特別合得來的小鬼,這邊姑且稱她為小黨好了。她在國中的時候很迷某個明星(忘記是誰了,反正是日韓掛的),剛好這位明星又喜歡把頭髮染得五顏六色。小女生喜歡追星,就一直嚷著要去染頭髮。
這個消息傳到長輩耳裡,當然是群情激奮、全面禁止。小黨敵不過長輩們的惇惇教誨,不敢太過分的反抗,但又敵不過想做自己的渴望,只好趁暑假的時候去染了頭髮,明著進行一個罪行較輕的叛逆行為。當然,染頭髮這麼明顯的事是逃不過長輩們的眼睛的,所以小黨免不了被罵了一頓。她被罵的時候我剛好在旁邊,就偷偷對她比了個大拇指,用唇語跟她說「妳真是自由的鬥士」,小黨也不知道有沒有看懂,總之看了以後對我吐了吐舌頭,露出了頑皮的笑容。
小黨的一言一行當然逃不過長輩法眼,吐舌頭的動作立刻被冠上了屌兒郎當的罪名,具體求刑面壁思過一小時,而我當然也難逃一起被叫去罰站的命運。
時間過得飛快,接下來的日子見到小黨的次數雖多,但被課業壓得喘不過氣來的小黨很少有機會和我進行打招呼以外的交談,直到她考完學測,她父母請我帶她到她想申請的大學去看看,我們才又有機會好好聊聊天。
那個時候國高中的髮禁已經解除,走在路上到處都是各種髮型的國高中生。女生不用再留西瓜頭,男生不用再理小平頭,五花八門的髮型,其實和一般路人也沒什麼不一樣,要特別留意到還頗為困難。
想不到我和小黨聊著聊著,她忽然指著一個抓著雞冠頭的學生對我說:「現在的國中生頭髮都留得這樣亂七八糟的看了好不順眼,以前那樣大家都很整齊不是很好?」
聽到的當下我真的很懷疑走在我身邊的人到底是不是小黨,怎麼幾年過去,當初那個我口中的自由鬥士,也開始變得和那些以前我們罰站時一起偷偷恥笑他們食古不化的長輩一樣,變成支持限制別人自由的幫兇了?
像小黨這樣的故事其實在臺灣一直都在發生。今天可能是髮禁,明天可能是集遊法,後天,也許就是網路管制。
像這類限制人們自由的規定,影響之深遠、效用之可怕,其實往往是出乎你我的預料的。今天你不起身反抗這些限制你自由的事情,一年後你就會習慣它,再過一年,已經習慣被限制自由的你,就會開始挺身反抗那些想要爭取「原本屬於我們的自由」的人。因為你對這些自由感到陌生了,而人對於陌生的事物,總是會不自覺地排斥。
所以當我們在抗議集會遊行法不應該存在的時候,有人會說整天集會遊行吵到別人很煩。這是因為這個人長期活在不能集會遊行的安靜環境裡,他失去自由太久,忘記自由的滋味到底是何等甜美。
同樣的,當政府開始管制你使用網路的自由、開始決定哪些東西你可以看,哪些你不能看,久了,你就會忘記當初可以上網想看什麼就看什麼的愉悅,會習慣於只吸收政府允許你看的資訊。如果政府說228事件沒有死人,然後禁止你看任何關於228事件立場與政府相左的評論,當你看到抗議的人要求要有平衡報導,要把228事件的真相還原,你也會覺得看這些與你思想相左的東西很煩,這些人的要求很可能會讓你看到不實謠言很討厭,因此反對他們的要求。
不要以為這是危言聳聽,我在當兵的時候,曾經去參加過一場晚會,該場晚會的主持人就在台上說,比起現在亂成一團的臺灣,他非常想念當年蔣公還在時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日子。與現實脫節得很嚴重對吧?這個就是典型失去接觸資訊的自由太久造成的結果。
更別提當國家為了國家安全而限制你使用網路的自由,還希望人人都當抓耙仔的時候。像這樣的自由,你失去久了,很自然思考就會往authoritarianism那個方向傾去,變得像小黨一樣,在自己沒有察覺的情況下,從自由的鬥士論落為迫害自由的幫兇。
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在自由一開始被限制時不加以抵抗,防止限制的發生,在越來越多人習慣失去自由之後,要恢復過往的自由,其實是極度困難的。而聰明的dictator或authoritarian government也卑鄙的利用這個技巧,一次一點點的限制你的自由,讓你在沒有察覺的情況下,逐漸習慣活在一個高度管制的社會、逐漸習慣人權被侵犯,然後逐漸變成心甘情願受奴役、甚至被奴役還會幫dictator說話,捍衛dictator限制人民自由權力的被統治者。
然後等到有一天,連這些被統治者都察覺不對勁,覺得our government has gone too far this time的時候,一切就已經來不及了。到了那個時候,我們很可能已經再次變成一個極權國家,而要爭取自由的代價,再也不是上街頭抗議或著網路上發動聯署對政府施加壓力就能辦到的了。
記得前陣子Boston發生terror attack之後,除了對受害者的吊念、因同胞被殺害而激起的nationalism之外,也有好多人在網路上不斷提醒大家,不要讓自己被對terror attack的恐懼控制,然後毫不思考的賦予國家以國家安全為由侵犯個人自由的權力,例如讓警察可以毫無限制的進入你家查探是否你家後院藏有恐怖份子等等。
我一直覺得這是一個非常非常屌的事情,即使在這麼極端的情況下,還是有一群人記得要對big brother小心留意、要注意限縮政府的權力。這種清楚的頭腦,對於我這種把自由和人權看得極為重要的人來說,是非常值得欽佩的。
而我在這裡,也由衷的希望,在我出生的土地、成長的地方,也還是有著這麼一群值得令我欽佩的公民。
請記住:今天,我們不努力預防政府權力過渡擴張、不努力反對給予政府侵犯人民自由的武器,明日,我們就只能默默流著眼淚,在自己心中思索:"where has our freedom gone?"
我是一個自由的臺灣人,我反對政府以任何方式禁止我使用網路的自由、反對政府以任何方式管制我可以接收的資訊,也反對給予政府任何可以用來侵犯我的自由與人權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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