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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10月31日 星期三

It's the reason behind it

最近看了Xdite的幾篇文章:




以及其引起的幾篇回應文,像是vgod的【過早最佳化是萬惡的根源】和keric的就是有人跳下去會死啊 XD】之後,有一些想法忽然比較知道該怎麼解釋了,就在這邊嘗試把它清楚地記錄下來。

不過在開始之前,要先闡明一下我的立場。

關於Xdite的文章,除了速讀這東西我真的覺得沒什麼屁用之外,大部份的建議並沒有我特別覺得完全不make sense的東西,可是我幾乎然不認同他的論點。而vgod的文章,講白了就是他有些價值觀和我很接近,所以我在立場上會比較偏向他一些,因此舉例子的時候,一定會有比較偏向vgod立場的部分,可是這並不代表我在說Xdite的建議是沒道理的,甚至某種程度上,我不覺得vgod說的事情和Xdite有太多衝突,所以我在討論的時候,並不是想強調誰的建議是對的,誰又是錯的這件事情。不過為了突顯我想表達的事,我還是得把我的看法給寫出來

至於最後一篇keric的文章,則是相當清楚地點出了Xdite在給這些建議時的一些問題,特別是她思考不夠周延的部分。由於我不太想一條一條去點Xdite的論述,讓這篇文章的重點變得好像是在批判她一樣,所以我只會舉幾些例子。因此,如果對於Xdite的建議為什麼會引起爭議有興趣,就去看keric的文章吧!看了以後應該會更清楚我在說什麼,這是我也把它列近來的原因。

正如同keric在文章中所說的,Xdite在給建議的時候,是由自身的經驗出發,然後將自己一路走來的心得歸納成幾個簡單的建議和她的學弟妹們分享。這樣做的問題是,自身出發的經驗如果越特殊,能夠適用的族群就越少。同樣的情況在vgod的文章也可以見到,譬如兩個人在去念大學是否能練功+打基礎這件事情上看法的分歧,很大一部分就是出自於兩人背景的不同。以格主自身的經驗為例,我就會很偏向vgod和keric的說法,因為大學時期對我而言,也是成長最多最快的一個時期。從一開始覺得自己好像一直被人家電著玩,後來大二用功了一整年,開始自我感覺良好,覺得自己真是有競爭力,結果還是常常會發現自己的程度其實也和同學差不多。如果由這樣的自身經驗出發,就會很容易得出vgod和keric講得比較對的結論。

可是如果要這樣按照自身經驗繼續推論下去,那我應該要告訴你,其實念國中和高中也沒啥屁用,要盡量翹課,享受自己的時間。大學絕對不要去上課,除非老師願意讓你在上課時直接跟他討論,不然根本是浪費時間。反正最終的結果,就是只要好好努力個一陣子,這些東西都可以補上來。

這就是我的自身經驗,國中每次都是考試前四五天囫圇吞棗死背硬記就去應付考試,最後考高中前一兩個月再開始拼一下有上高中就好。高中幾乎都是中午以後才到學校,學科幾乎通通不及格,缺課多到差點沒辦法畢業,成績爛到畢業考上大學後還要回去補考。可是這些都沒關係,反正就算沒有高中畢業證書,同等學歷還是可以上大學。上了大學,與其上那些沒屁用的課,不如自己龜在圖書館,把原文書一本又一本的啃完,自己把真正該搞懂的東西搞懂。

這樣的求學歷程對我有沒有幫助呢?在我看來當然是有啊!國中高中當大家都努力唸書時,我到處在玩,四處摸索,某種程度上讓我比別人更早有機會去探索自己的興趣,而努力不被這個我不喜歡的教育體制綁住的結果,也讓我在想事情的時候比較不會受到既有的體制限制,可以用比較開拓的眼光去看事情。同時,這樣的經驗也讓我接觸了很多不同類型的人,有愛唸書的乖乖牌,也有愛打架的流氓,讓我瞭解了這個世界上人的組成居然這麼多元,所以很多事情可以用比較多元的角度去看,也算是一種眼界的拓展,更很早就確立了我"追隨興趣才能活得開心"與"唸書不是唯一出路"的想法。更重要的是我在這個過程中培養出能夠一直處在逆境和壓力下繼續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能力。雖然很多人都不認同你,雖然每次都被老師揍,雖然每次都會看到父母眼中對你的失望,雖然家族聚會時老當家中少數不是建北武陵的小孩感受到父母面子掛不住的壓力,但最終還是學會了即使事事不如意也不能讓這世界奪走你笑容的態度和這個社會越機車越是要開心面對它的決心。

可是這樣的經驗真的能夠適用於每個人嗎?就連我自己在回想這些事情都時候,都覺得我實在是一個運氣很好的人啊。很多時候,只要有一個小地方稍微衰一點,就可能造成完全不一樣的結局。翹課再多被抓到幾次,幫忙掩護的同學稍微正直一點或疏忽一下,老師少放點水,遇到更堅持一定要來上課這個原則的教授,或著考試的時候不小心手殘一點,現在這一切就很可能都不會如我所願啊!

所以,我一直覺得我是一個運氣很好的人。雖然這個世界從來不曾以我想要的方式,讓我得到最想要的東西,但他要不是換個方式,拖久一點給我,就是會給我一個雖然不完美,但也讓我相當開心的結果。


難道我能夠預期每個人都像我一樣運氣好,只要有努力,就會有收獲嗎?


我不覺得。


所以我認為沒有人可以複製別人的成功。曾經我也以為別人可以照我的方式達到一樣的結果,好像自己忽然成為一個不喜歡這個教育體制的人的代表,或著是以前國高中弱得像屎一樣,但之後想要振作的代表。所以我也曾經和別人分享這些經驗,結果就是他們當中沒有任何一個人像我一樣順利。而且我自己後來也吃到了不少苦頭,到現在有時也還得處理這些以前留下的後遺症。而很顯然地,每個人能忍受的痛苦程度和種類都有不同,我覺得沒什麼的,可能別人就會挺不過,而別人挺得過的,不代表我也可以。不是每個人都能不管怎樣都決定要笑著面對這個世界的,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在面對會讓你萬分掙扎的選擇時,會做出即使讓自己心痛也要繼續前進的決定。不說別人,光光去當個兵,我就當到超想殺人,其實裡面的人也沒對我怎樣,但那個受限制的環境真的讓我抓狂。我知道每個男生都是這樣挺過來的,甚至很多志願役一簽下去就是幾十年,但我還真的差點就受不了。那段時間情緒糟到像炸彈一樣,自己都覺得自己很可怕。因此關於⎡每個人是不一樣的⎦這點,我的體會一直很深。也因此,多年前在ALOHA那邊讀到一篇叫做一個女生的文章,至今我都一直把它記在心頭,總是提醒自己,我挺得過去的挫折,別人不一定行,而別人挺得過去的,我也未必可以。

而這就是我認為Xdite那幾點建議其中的一個問題,她的建議,太簡單,太武斷也太簡化了,用簡單的總結來說,真的就是keric的那句"就是有人跳下去會死啊!"

但光光是這樣,其實也沒那麼嚴重。這世界上總是會有人用自己的經歷背景去推估事情,甚至我可以頗有把握的說,這世界上絕大多數的人都是這樣,而且愈成功的人,愈會傾向相信自己的經驗是有學習價值的,畢竟,他們就是這樣成功的啊!同時,在某種程度上,去分辨哪些建議是適合你的,哪些不是你能夠執行的,也是聽這些成功人士建議的聽眾自己應該要做的功課與該付的責任,而最好的分辨方法,就是去理解這些人給那些建議背後的理由,他們是用怎樣的推斷和歸納,去給出這些建議的,永遠都是你判斷這些建議合不合理以及對你有沒有用處的標準。


而這就是我最不認同Xdite的地方,我不認同她做這些建議背後的理由,同樣的情況,我一定會做出完全不同的建議。


以不要盲目拿大學學位這個建議來說好了,她背後的理由很明顯,就是台灣大多數人都不知道自己念大學在做什麼,那這樣與其浪費時間在大學,倒不如不要念大學,不要被這些世俗的觀點給綁住,如果你已經有有熱情的事情,那你就要立刻去做。


聽起來很像我會說的話,因為我大三的時候,一度就很想休學,因為覺得在學校實在已經沒有太多可以刺激我很努力學習的誘因了。我那時就想去看看這個世界,去那些更高更遠的地方,和最厲害的人競爭,看看為什麼同樣的事情別人做得比我們更好 。一般來說,我也是那種會告訴你,如果你真的已經知道自己要做些什麼,那就要趕快去做,不要被主流價值綁住的人。


可是我更可以告訴你的是,這個社會是現實的。很多時候,你不稍為跟這世界的潛規則妥協一下,會浪費更多時間在虛耗上。不過這個部分不是重點,現在我們還是先把重點放在我為什麼不認同Xdite的推論上。


很顯而易見的,他希望大家不要盲目念大學,是因為大部份人進去大學都不知道自己要幹麼,能幹麼以及為什麼要來念。


可是你真的以為一個漫無目的的人,聽了這個建議以後選擇不要念大學,就會找到人生目標嗎?不,他有很高的機會不會。他會無所適從,不知道自己要幹麼,說是要去嘗試而探索世界,可能去英國澳洲打工遊學,回來以後,還是不知道自己的熱情在哪。


為什麼?因為目標和熱情這種東西,從來都和門外漢無關。你必須投入,必須去瞭解這件事情的每個過程,知道哪些東西你不喜歡,哪些東西你愛死了,他是怎麼讓你痛苦得要死,累到生自己的氣,可是做得時候依舊還是開心。就像Tim Tebow在Winged Foot Scholar-Athlete Award的頒獎典禮說的一樣:


"Passion is not adrenaline. A lot of people can get adrenaline when they start something. They can get real fired up and motivated. That’s not passion. Passion is when it’s hard. Passion is when you don’t want to wake up early in the morning. Passion is when you don’t want to stay up late studying but you do. Passion is something that comes from deep down inside. It is not when I’m on the field and I throw my arms up (in celebration). That’s adrenaline. Passion is all the nights you can’t see me working. Passion is all the nights you stay up training for your football game. Passion is when you’re tired and still doing what you know is right and what needs to be done. That’s passion."


也就是說,如果你從來不經真正的engaged in sth,你是不可能找到自己的目標,知道自己的熱情在哪的,你以為一個漫無目標的人,離開了大學,就會忽然找到他的熱情嗎?嗯,如果運氣夠好的話,如果忽然成熟了的話,那的確有可能。但他更可能只會成為一個碰到困難就放棄,什麼都摸一點但永遠找不到目標的漂流者,或著成為為了糊口而做著一份自己一點也不喜歡的工作的人。


如果你沒有目標,我會建議你,待在大學裡吧。大學畢竟還是一個相對自由的地方,可以讓你去嘗試,去衝撞,而且他有資源,只要你用心去找,你絕對可以找到太多太多可以幫助你尋找自己興趣,並建立自己能夠追尋興趣的能力的資源。如果真的不喜歡自己的科系,那就放少點力氣,混個及格根本就沒什麼難的,趁機學會和這個社會的文化作一些最低限度的妥協,對你的未來也會有幫助。


更重要的是,大學是一個這個社會認同的價值。不要小看這點了。


很多人以為為了符合社會主流的價值而委屈自己會過得很辛苦。這點我可以用我自己的血淚經驗和我身邊太多太多人的血淚經驗告訴你,你錯了。去挑戰社會的主流價值,去走一條沒人幫你開闢好,沒人認同但屬於自己的路,絕對更辛苦。我們這些人走著這條路,一方面是我們真的沒辦法在主流體系裡面好好發揮,但我們很確定我們能夠自己闢一條路出來,另一方面更是因為我們太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所以我們知道即使這條路難走,我們還是有足夠的熱情可以撐得下去。


這是Xdite沒有告訴你的話。你只可能是徹頭徹尾的開創者,無法活在既有體系之中,或著是一個願意為了自己熱情做很多犧牲,堅持到底即使失敗也不怕的人,不然,你就是一個應該待在體系裡面,盡量去和社會價值妥協,然後想辦法在裡面找到自己,等到準備好了再跳出來,或著爭取到空間了再實行自己理想的人。


以出國留學這件小事情為例,把GPA顧好,考個可以見人的GRE和IELTS/TOEFL,絕對是最輕鬆的路,因為要弄好這些東西,你身邊有太多助力。就算沒錢補習,圖書館都會有一堆書教你怎麼考TOEFL和GRE。可是自己聯繫教授呢?自己寫proposal,然後上網找相關領域可能會對你的研究計劃感興趣的教授呢?一封一封mail的寄,期待有人會感興趣,還要把每個寄了mail的教授的paper都大概看一下,在信中努力表現得對這個field真的很感興趣,只希望教授願意多看你的mail一眼,還有為了彌補GPA的不足,死命要跟指導教授打好關係,就希望他在reference上多美言幾句,這些東西,會有現成的資源可以幫助你,教你怎麼做嗎?


不會。沒人教你,沒有資源。這些都不是人家會告訴你要這麼做以及該怎麼做的事情,也都不是正常學校或教授篩選學生的過程,他帶來的挫折和不確定感,真的很容易擊垮一個人。所以如果你不是一個還滿喜歡這種不確定感的開創者,就一定要有commitment到一個程度,不然非常容易就會放棄。


所以如果你真的沒有目標,那就乖乖留在大學,好好的找,就給他找個四年,稍稍把成績顧得不要太爛,讓自己待在這個體系裡面,絕對會比你直接跳下去然後死掉來得好。因此基於Xdite給的理由,我會說我不認同她的建議。


那vgod呢?很簡單,因為我認同大學是開眼界,認識一堆厲害朋友和練功的最好地方,所以基於這個理由,並在你是在你能力所及最好的大學唸書這個前提下
(同學相對你來說夠competitive,才能達到開眼界這個目的),我認同他應該要一路念上去的想法。

可是換個狀況,我就很可能會覺得你應該不要繼續浪費時間唸書了。以格主的一個朋友為例,他當時已經有他非常確定想做的事情,也已經開始在part time的做了,結果他基於各種事後看起來真的很蠢的理由,一直想要考台大研究所,那個時候我就是少數一直鼓勵他不要念了,趕快出來工作的人(他爸媽如果知道,一定恨死我了XD)。因為在我看來,很明顯他想要從大學得到的東西,從工作中獲取更加快速。所以基於不同的理由和狀況,有些時候念大學合理,有些時候不合理,這得看你念或不念背後的理由到底是什麼,以及這理由用在你身上到底適不適當。這也就是這篇文章的標題想表達的概念,真正matter的是"the reasons behind it",而不是那個建議本身。


這就是我第一件想講的事。至於另一件事情,在講之前,我還是要再囉唆一下,拜託不要把我根據這些背後的理由做出的結論當做你自己的想法。我在這篇文章裡面一直想做的事情就是要告訴你,同樣的一個理由,可能會因為不同的人處在不同的狀況,而得出不同的結論。所以你得知道人家得出這個結論的理由,然後自己判斷你得到的建議應該是什麼。而且你最好不要太認同我的想法,因為我自己都還不知道我能不能真的就這樣一路走到底,說不定哪天我遇上了另一些事,開了更多眼界,自己會把自己現在的結論給推翻也不一定。永遠記住,聽完建議以後去找背後那形成這建議的理由,然後以自己的情況去思考,做最適合你的判斷,這才是真正的硬道理。


努力澄清過後,我要來講第二件事情了,這也是我覺得最重要的事情。


我們還是從那個一直被我勸說不要去考台大浪費時間的朋友講起吧。


當時的情況是,他有了一件自己非常想做的事情,為了方便,就說成是他人生的終極目標好了。為了達成這個終極目標,他決定要去考台大念碩班。對我來說,在這樣的情況底下,要不要去考台大這個問題,其實是一個⎡能否幫你有效率的更靠近你的終極目標⎦這樣的問題。也就是說,如果考台大碩班能夠幫助他很有效率的達成他的終極目標,甚至是達成他終極目標的唯一一條路,那他當然得二話不說的去考台大。可是如過不是,你有更有效率的選擇,或著你能夠找到更直接且更做得來的選項,那考台大的目的就很容易被取代。


舉例來說,如果你的終極目標是要當教授,那不好意思,碩班博班一路念上去恐怕真的是你唯一的選項。但如果你是想成為夜市裡的雞排大王,那去念台大經濟系就未必是個有效率的選擇。


所以在我看來,當你有了一個終極目標之後,你在做每個決定前,都要瞭解自己為什麼要做這個決定,知道自己做這個決定的目的在哪。這樣可以讓你選擇完在執行的時候,知道要在哪些地方堅持,也會比較容易明白什麼時候應該要認賠殺出。不過最重要的還是他可以讓你在做選擇前比較周全的思考。


在這個世界上,有太多事情不像學校的題目,你只要抓對條件,答案一定會出來。很多時候條件不夠多,你只好用猜的,而怎麼讓自己猜得比較有所本一點,也知道自己猜完以後要面對的是什麼事情,就變得非常重要。但大多數時候,我們其實只是純粹靠直覺去猜,或著習慣性地把一個困難的問題代換成一個簡單的問題。譬如說當人家問你⎡Jaguar Land Rover的股票值不值得投資⎦,你會很容易把他簡單的代換成⎡我喜不喜歡Jaguar Land Rover這間公司⎦,然後用這個直覺性問題的答案去回答比較複雜的問題。


但我在這裡並不是要叫你不要相信直覺,事實上我自己做事情就還滿靠直覺的,這也是很多像Xdite這樣成功的人做事情的方法,會帶來的結果是好是壞,常常得看當時的狀況和你之後的努力而定。


我也不是在說,有了終極目標之後,所有決定就都得朝著終極目標走。你還是可以在仔細想過之後,讓感覺領著你走,先去做一件你不知道以後會不會有幫助,但你非常想做的事情。


我在說的是你要思考周延。


這才是我覺得真正重要的事。你得思考周延,得知道你現在是在靠直覺做決定,知道這樣的決定會有什麼後果。分清楚哪些時候做決定的衝動是來自直覺,哪些又是為了達到特定目的選擇,這是很重要的事。


就再拿我自己大學時代遇過的事情當來例子說明吧。


前面說過我在大三暑假的時候一度很想休學,事實上是想到已經都去把休學申請書給印出來的這種程度了。但這時候從小某個我很尊敬的長輩教我的事情起到了一些作用。這個長輩說,我個性這麼衝動,這麼不肯讓規則給綁住,那就一定要記得在執行任何重大決定前,要先給自己一段時間,讓自己平靜下來,看看衝動過去之後,這個決定是否還值得去執行。


我覺得很有道理,所以我那時候就決定,在我把任何重大決定付諸實行前,我都要問過三個人的意見。通常這些人的意見是什麼左右不太了我,不過這是一個非常能夠逼我慢下來把事情想得更清楚的方式。而遇到不知道該怎麼辦,想靠直覺硬衝之前,我就去洗澡,不能洗澡就去泡茶喝,沒把這兩件事情做完,絕不行動。


我想,休學這種事,應該算是個滿重大的決定,所以決定要乖乖的去問三個人。但一時又找不到人來問,我就先跑去洗澡,結果洗澡時忽然就想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我想要休學,是因為覺得學校的本科沒什麼挑戰性了,所以想去更有挑戰性的地方。所以我休學的目的,就是要去到更有挑戰性的地方。問題是,我完全沒有想法到底那個更有挑戰性的地方是哪裡。是一所更好的大學?一間公司?還是某個研究機構?我沒有想法,甚至發現我很迷惘,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要念PhD,要不要再做research。


也就是說,我離開學校之後,還真的不知道要到哪裡去。所以我決定放棄這個想法。而為了達成我想要尋找挑戰性的目的,我決定大四一整年,要去學各個不同領域的新東西,當成新挑戰,也順便摸索,到底我離開大學之後想要去什麼地方。


後來那一整年,我讀了一堆非本科的原文書和paper,學了一堆東西之後,我發現我還是最喜歡我的老本行。聽起來好像很浪費時間,居然花了一整年去確定自己老早就知道的事,還學了一堆以後不知道用不用得到的東西。可實際上這個決定至關重大,因為我當完兵之後,忽然很清楚地知道了不論以後有沒有用,我一定要出國去念PhD。我想要去一個自由又充滿資源的環境好好磨練自己的腦袋,想要和世界一流的頭腦一起解決一些困難的問題,想要去開自己的視野,去認識那些最強的人,知道到他們底有多厲害。我其實不知道這對我的人生目標能夠起到多少幫助,但我很確定即使一點也沒有,這還是我一定要去做的事情,因為我實在太想做了。


而這就是我大學那時有多思考一下,瞭解自己目的重要的地方。一旦我休學,我就沒有大學學歷,而沒有大學學歷,就沒有辦法去更有挑戰性的地方念PhD,也就斷送了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機會,而且是基於一個沒什麼太好理由的衝動。


後來我大四那年,因為老闆和家人"讓自己多個選項"的建議,在截止日期到前丟了碩班申請資料,莫名其妙的推甄上了研究所,且在畢業之後被說服留下來念碩班,一方面符合家人期待,另一方面,照他們的說法,是可以累積實力,增加以後申請出國的競爭力。


這些都沒有錯,可是這個沒有好好想清楚的決定,幾乎可以算是我人生中最錯誤的決定。


我進去碩班之後很快就發現我做不來,我沒辦法逼自己有耐心在這裡熬個兩年,然後出國唸書(出國唸書是我那時最想做的事)。


所以我想休學的衝動又來了。


這一次,我就真的乖乖地問了三個人,運氣還不錯,居然還有一個人支持我的想法,但另外兩位就都大力反對,而從這反對的過程中,我也確實想得更清楚了。我很清楚地知道他們即使反對得這麼有道理,我也還是堅持要休學的理由。


我明白了除了我覺得我真的做不來之外,最重要的是我在這裡是不可能以我想要的方式做研究的。我會一直想出國,是因為我認為在國外那個環境,我可以比較獨立,可以比較自由,以比較有自己想法在裡頭參與的方式做研究。想清楚了這一點,休學反而不急了,我花了幾個禮拜的時間,好好檢視一下各國的制度,也好好的計劃了一下之後的路要怎麼走,更加確定自己休學之後非常有機會能夠以自己想要的方式在國外做研究,我才提了休學,剛好那時家裡也真的有點狀況,所以我就順利的休學去當兵了。


另外一個從問那三個人的過程中讓我想得更清楚的,是我休學之後得面對的狀況。連不是我父母的人,都這麼大力的反對了,我會在父母和親人那邊遇到多大的阻力可想而知。而且我確實是以一個quitter的姿態離開學校的。我就已經很痛恨自己是quitter了,還要去面對這些外在的反對聲浪,又要去面對我最不想面對的當兵,日子肯定不會太好過。不過也就是想清楚了這一點,休學之後反而更加有自制力,因為我實在太痛恨當quitter了,每次當兵覺得心情很差,無法靜下心來偷念書時,就會想到自己現在居然是個quitter這件事,然後又想到只要成功熬過去就可以海闊天空的出國了,雙重激勵之下,就真的一直沒有放棄,也如願考到了可以出國的成績。


講了這麼漏漏長的一段經歷,其實就是要告訴你,想清楚自己每個決定是在幹麼,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如果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你很可能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失去了很多機會,甚至浪費了自己的人生都不自知。你絕對有權力選擇浪費你的人生,我只是覺得,如果你在浪費之前,能夠清楚地知道自己正準備要浪費接下來的人生,那也許你會更知道該如何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一些,也或許,⎡不知道為什麼,總之大家都念大學,所以我也念大學⎦這種事情,在我們的社會上,會少一點發生吧。


Support one, but not against another

彭明輝教授最近在部落格裡面大爆走,然後網路上一堆人轉他文章。

剛巧之前和人筆戰,對方貼了彭教授的這篇:誰在剝削勞工?】要我們指出他哪裡錯了,讓他見識一下。

我覺得這機會倒是不錯,就讓大家看看為什麼推論的過程這麼重要。

彭明輝在這篇文章裡面一直想要處理⎡到底是軍公教待遇太高,還是勞工待遇太低⎦這個問題。為了讓後面的討論能夠focus一點,我在這邊先說,我認為他說勞工待遇過低這件事情,在台灣是個事實,可是我完全不能認同他推論的過程。在這個世界上並不是你的結論和我的看法相同,就代表你的推論過程沒有問題,而想要說服別人你的論點沒錯,你得靠solid的推論才辦得到。亂七八糟的推論就算得到正確的結果,那也只是瞎貓碰到死耗子,甚至是先有立場之後再想辦法把推論導往符合自己預期的方向。所以即使我認同他台灣勞工待遇過低這個結論,這還是一篇廢文。

彭明輝這篇文章的問題在哪?

首先,他想要找證據支持勞工待遇太低⎦這件事,於是在blog洋洋灑灑的列了一堆資料。在這邊我們就假定他的資料都沒問題,所以這部分的立論是正確的好了。可是除非勞工待遇太低⎦和⎡軍公教待遇太高⎦這兩件事情是mutaullay exclusive events,不然你就算費盡全力證明勞工待遇太低,也無法證否軍公教待遇太高。

我在這邊舉個例子,假設台灣人的平均身高呈常態分佈,population mean是170cm,SD是10cm,而我的身高是120cm,我爸的身高是215cm,我想我可以說,在台灣人這個population裡面,我的身高是太矮了,根本侏儒。可是這樣能夠證偽我爸的身高相對台灣的族群來說沒有過高嗎?

結果彭明輝在against⎡軍公教待遇太高⎦這個論點的部分,只列舉了一個政府支出和稅率佔GDP%的表格,然後直接把government expenditure/GDP%低當成給軍公教的待遇沒有過高的證據,這種超級無敵間接的證據,完全沒有說明軍公教薪水佔expenditure的比例,也沒有比較軍公教總人數佔人口的比例,能說明的事情其實非常有限。

在這樣的情況下,就變成彭明輝自己立了一hypothesis B,然後找一堆supportive evidence去支持他的hypothesis,接著就claim說其他人支持的hypothesis A是錯的,卻完全忽略掉hypothesis A和B其實可以同時存在這樣的可能性,也沒搞清楚,當人家說hypothesis A是對的時候,並沒有否認hypothesis B也是對的這件事。

到底勞工薪水有沒有過低,明明就是一個可以直接另外拉出來討論的問題,結果彭明輝跳進⎡軍公教待遇是否太高⎦的戰場,然後一直說勞工待遇太低了⎦,這到底算是什麼論證法我實在是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


是說以前看彭明輝寫他帶學生理念的文章,洋洋灑灑的列了一堆他對Master的要求,結果自己居然連好好的證偽一件事情都做不到,拿了一堆support自己論點的證據就洋洋得意地說你們的論點是錯的,真不知道在他底下當研究生,看到老闆要求一堆,自己卻連基本的推論都可以犯蠢,到底是怎麼樣的一種感覺?




p.s.這裡還有一個比較基準的問題:軍公教薪水過高,到底是用什麼基準去比較的呢?它是一個絕對的概念嗎?

我這樣舉例好了。假設今天格主認為private sector的productivity和efficiency都遠高於public sector,而在現在這個景氣不佳,大家都沒錢的經濟環境底下,我們看到了大量的勞工往public sector去擠,且很明顯public sector的平均待遇就是比private sector好,所以我說,為了達成讓人才回流到private sector以boost經濟成長,讓我們早點脫離recession這個目的,我認為在這樣的經濟情況底下,要處理public sector待遇過高的問題。

在這樣的立論前提底下,比較基準就直接變成private sector和public sector之間相互待遇的高低了。在這樣的情況下,也許軍公教薪水的絕對值其實沒有太高,但在現在的環境底下軍公教的薪水過高這樣的論述依舊是成立的。

不過和彭明輝無法證偽的推論謬誤比起來,比較基準這個部分只是解讀上的小問題而已,這個部分每個人可以有自己的解讀和設立自己的比較基準,只要推論言之成理,倒是比較沒有什麼對和錯的問題在裡頭。


2012年10月11日 星期四

Define a more specific population

今天和同學在爭論一篇paper,剛好反映了最近在individual medicine和translational medicine上一些clinical research design的進展,相當有趣,趁現在記憶力還新鮮的時候趕快記錄下來。


該paper主要在研究膝蓋痛的老年人(50歲以上)在選擇服用口服和topical(不知道中文叫啥)的ibuprofen(一種NSAID)上preference的不同。白話點講,就是研究為什麼某些膝痛老頭會傾向選用topical ibuprofen,另一些則傾向選用oral ibuprofen。


他們找到了幾個原因,也做了很多分析,然後其中一個發現提到老年人會傾向相信他們服用ibuprofen產生的副作用並非來自於藥物,而是因為他們年紀比較大,人老病痛自然多的想法,因此不會和他們的GP(general practitioner)討論這些副作用。基於這個發現,這篇paper的authors下了個⎡老年人服用ibuprofen時需要更多monitoring⎦這樣的結論。


問題來了。


這個作者當初在做這個研究時,找了30個50歲以上,且正在英國各地參加clinical trial的participants來做這個以電話和face to face interview為主的"qualitative research",同時,這30個participants大部份都是white British。


在討論時,我和同學都同意這篇paper的methodology是有問題的,他們的sample size看起來不太夠,也沒有提供power calculation告訴我們這個size是justifiable或達到saturation的。用比較沒那麼statistics的話講就是這個research非常可能是small size,而small sample size(with large SD, which is almost always true in clinical research)是prone to bias的。或著再換句話說,這樣的sample很可能無法代表整個population。 再加上他的sampling實在是太selected了,participants不但都正在參加clinical trail,絕大多數還都是white British,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可以很合理的懷疑這樣的population和一般我們在日常生活中街頭巷尾會遇到的人其實有很大的不同,所以這篇paper的結論在generalisability上會有很大的問題。

而我跟同學的爭論就來自於此。我同學認為,even though the methodology is problematic, 該篇paper的conclusion還是相當值得參考,因為他確實提供了一些可能造成老年人服藥安全疑慮的假說。


我則認為this paper is not valuable at all,因為他的conclusion說的是"老年人",而我認為即使不談他的result很可能是simply due to chance,他的sample也不能代表老年人這個population。我的意思是,如果他的sample能夠代表"老年人"這個族群的前提成立,即使他的sample size不夠,導致這個現象很可能只是由機率造成,在有健康的疑慮下,我同意如果有funding,這個研究還是可以被進一步檢驗。問題是他的sample根本不能代表"老年人"這個族群。如果他今天的結論是"white British elderly who is undertaking clinal trial should be monitored for their ibuprofen use in reliving back pain",那我可以同意這篇paper還算有些價值,可以考慮進一步研究(但如果是我我是不會繼續做下去啦...)。


總結來講,我和同學在爭論的就是在sample selection上常會碰到的一個問題:我們取樣到的samples到底夠不夠unbiased?


而這個問題也常常會出現在INDs或著IMPs(Investigational medicinal product,UK/EU的版本)的clinical trail上。


Clinical trail即使做到phase III,都還是會遇到sample size不夠大的問題,這部分我之前有提過就不贅述了。這邊我想focus的是現在藥物研發時常遇到的一個困境。


在現在這個愈來愈講究rational drug design的時代,我們研發新藥的方式通常都是先在laboratory裡面先想辦法瞭解疾病的aetiologypathogenesis,找到可能的target之後再設計/screen可以"hit the target"的藥物去把出差錯的地方修正回來。所以我們找到的那個target(通常是某個特定的protein)是我們能夠治療疾病的關鍵。而之前很紅的target therapy(標靶治療)就是利用這個觀念,設計出highly selective的藥,讓藥只會針對該target作用,不會亂bind到其他的proteins上,因此能夠降低副作用。


很顯然地,在這個概念下,這個疾病一定必須是由這個target出錯所造成,這樣針對這個target的藥才會有效。譬如像Gefitinib,就只對因為HER2這個protein出錯所造成的lung cance有效。


問題來了,現在有愈來愈多研究指出,很多疾病其實並非單一成因。譬如說會造成SLE的可能genes就有一大把,每個都會做出不一樣的proteins,所以很顯然只針對其中一個Y protein設計的A藥,對於X protein造成的SLE就不可能會有效。或著也有可能Y protein是在SLE前期的發展扮演比較重的角色,而X是在後期,所以A藥只會對前期的病人有效。亦有可能Y protein傾向在亞州人身上出問題,但X卻傾向在歐洲人身上出問題,這樣A藥對於歐洲人就沒有效了。


但是我們以往在phase II和III時,找來做clinical trial的病人就只是"SLE"的病人。為了讓這個藥上市以後能夠fit to as many patients as possible,所以我們當然希望招來的病人在selection上是愈unbiased,愈能夠代表整個SLE population愈好,畢竟藥物研發所費不貲,耗時又長,Big Pharmas當然希望上市的藥可以賣給愈多人愈好。可是如果招來的病人裡頭有不少生病的原因根本就與你設計的藥想target的protein無關,那即使這個藥對於他的target有再好的效果,最終出來的數據還是很可能會顯得這個藥是沒效的。


到了現在,clinical trial的attrition rate一直攀升,很多報告都指出藥物attrition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lack of efficacy,在這個情況下,很多人就開始懷疑,會不會其實這些藥還是有效的,只是因為上述的原因,讓它顯得無效?


於是,因為R&D支出持續增加但新上市的藥卻沒有變多而出現巨大crisis的pharmaceutical industry,想要解決這個問題的學術界和希望能有更多新藥去補上unmet medical needs的regulatory agency就開始在design和regulations上動腦筋,因此就出現了新的translational/experimental medicine觀念,讓大家能夠用新的design來增加productivity。


其中一個辦法就是乾脆以後的phase II和phase III改成規模較小,但是更specific的trial,只邀請符合"某個target出問題"的病人來做trail。


換另外一個角度看,就是要我們在sampling時加入更仔細的inclusion/exclusion criteria,刻意製造highly selected sample。然後我們放棄要用這些samples來代表整個疾病(e.g. SLE)的population,而是只代表特定的population,譬如將代表的population限縮到"Y protein出現某某某問題,導致產生初期SLE症狀的亞州病人",讓這個藥能夠更符合當初在laboratory作研究的情況。


當然這樣的藥在上市之後也只能用來治療這個數量非常限縮的SLE族群,所以pharma/biotech單一藥物的revenue會下降,但是這點可以用比較低的attrition rate,比較短的研發年限和比較少的development支出來彌補,加上regulations的配合,現在已經有不少藥廠(e.g. Novatis)開始在用這種方式來研發新藥。而這樣適合族群較少的新藥,就定義了現在很紅的individual medicine(個人化醫療)在新藥研發上的應用,讓我們可以先診斷哪種藥最適合在哪個時期給哪個病人,再依情況服藥,達到最好的效果與最能被接受的副作用。是以,以後治療SLE的藥可能會因為成因,種族,疾病進程和嚴重程度不同而分成好幾種,每個的market share都只有一些些,像Atorvastatin這樣的blockbusters也可以預期會大幅減少,不過整體上對pharmaceutical industry和病人來說應該都是福音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