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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blogger會有很多廣告留言,所以我有設留言管制。大家留言留一次就好,只要不是廣告,我都會定期去後檯把留言給撿回來。

造成麻煩還請大家多多見諒。

2016年2月23日 星期二

Hard to prove, but easy to falsify

Zika virus可能引發小腦症(microcephaly)大概是最近最紅的生物醫學、流行病學新聞。

其實這是一個還不適合討論的主題,因為我們對於Zika virus的了解太少,而他和microcephaly的關係也還不夠明朗。不過最近一個阿根廷組織,宣稱引發microcephaly的,其實是一種叫做Pyriproxyfen,用來殺蚊子幼蟲的larvicide。

這個宣稱乍看之下和Zika virus可能引發microcephaly一樣,都是基於correlation,但其實兩者的證據程度差很多。

宣稱者的聲明,顯現他們缺乏足夠的科學能力跟訓練,利用科學方法去做證據力的評估。

這自然就提供了我們一個機會,讓我們看看到底科學證據的validity,和一般的observational correlation,到底在approach和thinking上面,有什麼差別。

Zika virus和microcephaly的關聯,主要來自兩種證據:時間與地理上的關聯和臨床上的發現。

時間上的證據,主要來自於巴西政府發現,在他們宣布Zika virus傳播到巴西之後的六個月,主管機關開始看到microcephaly病例的增加。而這時間上的關聯,以及巧合的時間間隔,暗示了Zika可能感染母親子宮內的胎兒,造成microcephaly。

而臨床上的證據則指出,在某些被診斷出有microcephaly的胎兒或嬰兒的腦內、腦脊髓液和羊水內,有發現Zika virus或針對Zika virus的抗體。另外有兩個獨立研究也發現,在患有microcephaly的死胎或出生後因患有microcephaly而死亡的嬰兒腦內,也有找到Zika virus。

可是這些證據都不足以證實Zika virus和microcephaly的關係,因為這些都還只是小規模的case studies,而且都不能夠解釋為什麼大部分感染Zika virus的母親,都不會生下有microcephaly的小孩。更重要的是,我們並不知道Zika virus造成microcephaly的病理機轉

所以目前研究者正在進行更大規模的case-control studies,直接系統性的比較感染Zika virus和沒有感染Zika virus的母親,他們生下的小孩,患有microcephaly的機率是否有差。同時,研究者也正在建立能被Zika virus感染的動物模型,希望藉此研究Zika virus造成microcephaly的機轉。等這些證據齊備之後,我們才能真正建立Zika virus和microcephaly的關係。

因此,我們現在的確可以說,Zika virus和microcephaly的關係,因為證據不足,還未完全被建立。

這裡要注意的是,研究者用來說明Zika virus和microcephaly因果關係的方法,並不是只有單一路徑。除了利用流行病學方法,在統計上去說明可能的關聯、以臨床觀察性的證據佐證,還會在致病機轉上去驗證這件事情。用比較科學的方式去講,科學家們在做的,是用三種不同的方式,驗證「Zika virus導致microcephaly」這個假說。

如果三個方向的證據都指向同一個方向,是巧合的機會就很小。或著換個角度看,只要三個lines的證據,有一個不支持Zika virus導致microcephaly」,那我們就可以推翻這個假說。

microcephaly和Pyriproxyfen的關係呢?

提出這個論點的組織,他們的主要證據,也是來自時間上的巧合。

根據他們的說法,巴西政府在飲用水裡面加入Pyriproxyfen來殺孑孓的時間,剛好就在巴西的衛生署開始發現microcephaly病例增加的前幾個月。這部分的證據,和上頭Zika virus與microcephaly關係的證據有點類似,都是時間與地理上的correlation。

然而,這樣的證據,並不足以被稱為是流行病學上的證據,因為他們沒有系統性的去做調查,這樣觀察性的巧合,只有路邊唬爛說書人的等級,稱不上流行病學研究。

因為這樣的錯誤,他們沒有注意到兩個很重要的事實:

一,世界上多數使用Pyriproxyfen的地方,都沒看到同樣microcephaly病例增加的現象。

二,巴西這次發生microcephaly,其中幾個病例增加最嚴重的地方,並沒有使用Pyriproxyfen。

這兩個證據,尤其是第二個證據,幾乎就已經宣判了Pyriproxyfen導致microcephaly」這假說的死刑。

同時,這個組織的claim,也缺乏臨床上observational的證據。

他們雖然想利用Pyriproxyfen在昆蟲上是teratogen(影響胎兒發育的物質)的事實,從機轉上做出「既然Pyriproxyfen可以抑制昆蟲胎兒發育,藉此殺掉昆蟲,那也可能造成人類胎兒發育異常,造成疾病」這樣的連結,然而,Pyriproxyfen抑制的發育作用機轉,在人類身上並不存在。舉例來說,如果今天一個殺蟲劑會讓孑孓無法變態,因而長不大,無法變成蚊子,你能夠因此推論這個殺蟲劑,會讓發育過程中並沒有變態這個過程的人類也長不大嗎?

是以,這樣的推論,也是一個完全缺發科學根據的空想。更何況,Pyriproxyfen在被核准使用以前,已經經過非常詳盡的毒理學研究,其要造成毒性的劑量,遠高於巴西政府加在飲用水裡的劑量,且影響中樞神經系統發育這個毒性特徵,並沒有在任何毒理學研究裡面被發現。

在這個情況下,"Pyriproxyfen links to microcephaly"這樣,忽略存在其他against它的證據,且缺乏系統性證據支持的論述,和唬爛空想,幾乎可算是同個等級。

這也再次說明了理解科學方法的重要性。要用科學方法驗證一個假說,不只要從多個方向尋找支持性證據,更重要的是要去檢驗,手邊是否存在能夠證偽自己提出的假說的證據。

我們在實驗室裡,有句老話,叫做"Don't sell your hypothesis too hard"。意思是說,作為一個提出假說的人,你要做的不是用一堆話語,去說服別人相信你的假說,而是要多做實驗,盡量用最嚴格的方式,去檢驗自己的假說。如果這樣這個假說還能存活下來,你不用太去sell你的假說,別人也會被你說服的。

2016年2月22日 星期一

Democracy may not be the mountaintop, but it's still way higher than all other alternatives

日前蔡正元前立委在臉書發表了一段「民主不是頂點」的文章,水準之低落,讓人咋舌。



蔡正元這個信用破產的傢伙,沒什麼值得討論的地方,然而,他這篇文章的論點,卻是我長久以來,在和他人討論政治制度的時候,老會遇到的問題。更進一步地去思索,這個問題,其實很大部分,是關乎我們對於「好」的認知,很有重新定義的必要。

我其實同意民主不是一個總是會帶來效率、穩定或經濟成長這些事情的政治體制。借用蔡正元的例子,Donald Trump如果真的當選美國總統,那的確是一場笑話。一個極端保守反動的歧視者,變成民主大國的領導者,很難說是民主的成功。

這也反映了民主制度根深蒂固的一個問題:「理性深入思考的難度的確很高」。有太多實驗數據告訴我們,選民投票時常常是根據情緒、第一印象等相對不可靠的東西做決定。而深入思考不但需要訓練、充足的資訊和背景知識,更需要足夠的時候去消化吸收這些東西。即使有了這些條件,身為選民,我們都還是會常常做出錯誤判斷。

而且即使社會上有一部分人有這樣的能力,民主都不一定有辦法做出正確的選擇。因為在多數決的體制下,有辦法做出這樣選擇的人,得是多數才有辦法取得主導權。像是臺灣民主運動經過這麼久,才終於幹倒了國民黨,完成政黨與國會輪替,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然而即使民主可能會有暫時的「不好」、暫時出現選民做出錯誤選擇的結果,但它卻有兩個完全無法取代的好處,第一是在票票等值的情況下,它是最有機會照顧到最多人聲音的一種制度,所謂的往中間靠攏,就是這個意思。但非民主機制,卻很容易使政府和體制成為流於少數人掌控,只照顧某些人利益的怪獸。

民主的第二個好處,是它具有非常強大的自我修正功能。這個修正有時可能頗為緩慢,但修正過程要付出的代價,卻相對小很多。美國人就算真的選出Donald Trump當總統,四年以後他們就有機會修正這個決定,最晚八年,Trump就一定要走入歷史。

而臺灣從有總統直選以來,也是歷經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有了陳水扁當總統,然後過了更長一段時間,才有辦法做到國會政黨輪替,把幾乎可算萬惡淵藪的國民黨打得體無完膚。

自我修正的時間很長。可是這個修正的過程,我們付出的代價卻很小。即使是發生像洪仲丘、太陽花這些重大社會事件,比起在獨裁或威權政體底下,動輒要革命、要坐黑牢、要被暗殺滅門等狀況,這個代價實在小得多。

而事實上,我根本不認為這世界上有什麼穩定的「好」政治體制。政治就是要保留相當程度的變動性,才能不斷追著世代的潮流、進步的思想、科技的進展和人們生活型態與文化的改變,做出修正。

民主的確不能保證永遠會產生穩定的政府和能幹的領導階層,但不民主的制度,在長時間之後,卻幾乎可以保證會有不能幹的領導階層和動亂的政府,且修正代價極為高昂。中國和歐洲歷史教訓歷歷在目,難到還不夠清楚明白?

是以在我看來,一個真正好的體制,必須是一個能夠保持彈性,不斷被修正的體制。它不保證能讓人民做出正確決定,何況正確決定常常是關乎到價值觀與切入角度的問題,而沒有一個客觀標準。

但民主體制可以讓我們相對輕易的自我修正,這個過程,和科學方法非常類似。而科學方法,也是我認為當今世上,最reliable的東西。

所以,我們當然沒有理由放棄民主。我們要做的,是想辦法讓每個選民,都能更理性、更有知識、更能思考且更願意參與公眾事務的辯論。

這也是我說了大概一百次,一開始讓我寫這個部落格的原因。我相信empowerment,也相信藉由寫下我的思考流程,可以刺激大家和我一起想問題。

常看這個部落格的朋友,一定還是可以嗅到我文章裡的elitism。但我始終相信,真正的power,是給予你去serve、去empower別人的能力,而不是給予你去rule別人的能力。所以真正的elite,是要把知識散播出去、教會其他人去思考的人,而不是關起門來,覺得自己素質最高、最能幹,I know better我最強,你們的命運都由我決定的人。

我認為我可以serve的事,是分享我懂的知識和分析方法,以及我產生我價值觀的方式。

而我也相信,每個人在某個領域,一定都有自己的專才,算得上是菁英。大家要做的事,也就只是找到自己願意serve的事情,多花一點點時間,empower其他人,讓我們的民主體制可以運轉得更順暢、更有深度一些。

即使是蔡正元這樣的人,也是有他可以serve的事。譬如我覺得,他可以繼續用他的言論自由,發表垃圾文章,讓我們知道,國民黨就是這麼垃圾的一個黨。畢竟,這麼廢的文章,我看一般人還真寫不出來,這部分他絕對可以算是精英。

這也是一直種散播知識、一種讓你知道投票時該怎麼選的empowerment,不是嗎?

2016年1月17日 星期日

早起奮鬥的第一哩路

醒了。有種什麼也沒變的紮實感。

以前總是會在醒來後默默希望改變成真,希望國民黨灰飛煙滅的契機出現。

今天起來,我不再希冀改變。

什麼都沒變。

還沒。

我不再盼望,只想紮紮實實的努力,讓臺灣有天能夠變成一個更好的地方,成為我心中理想的樣子。

因為我現在知道,只要一步一腳印的去做,這樣的一天,終會到來。

今天是早起工作的第一哩路,也是監督民進黨的第一哩路。


洪姐、蔡主席、Freddy、林醫師,還有其他這次選擇中我支持的人,抱歉,從今天開始,要站在你們的對面,釘死你們了。

2016年1月13日 星期三

Maybe they just don't wanna play golf

國民黨前陣子推出了一支名為「我是五年級生的廣告,在廣告裡闡述了一位臺灣中年人的心聲:



為了避免影片連結消失,以下謹摘錄中國國民黨的文宣原文:


這支影片,在網路上被瘋傳,有些人覺得表達了自己的心聲,另一些人,特別是年輕人,則破口大罵,說國民黨惡意挑起世代仇恨。

世代問題,不僅是在臺灣,在全世界,都是很大、牽連很廣的問題。挑起世代間的仇恨與對立,也許不是件好事,但如果能夠趁此機會,讓大家正視這個存在已久的問題,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臺灣的世代問題存在已久,甚至已經超越了政黨立場的分歧。

一般來說,現在網路上的輿論,會認為反藍陣營,是相對傾向年輕人立場的一方,而藍色陣營,則是比較站在中老年人的立場說話。這點,從歷次民調,反藍陣營的廣告主打年輕族群,請大家跟著孩子走、聽孩子的話,國民黨則用「我是五年級生」反擊,可以看得出來。

然而,當我和傾向反藍立場的長輩,談到世代間分配不均的問題時,也常常遇到極大的反彈。工商建研會的廣告裡頭,說的那種「我打拼了一輩子,我錯了嗎?」的無奈口氣與憤怒,我也常常聽到。

這種立場上的不同,其實並不難理解。不同世代間,有不同的利益和觀點,甚至有不同的歷史情懷與教育脈絡。11/29大選,柯文哲和姚立民,在說臺灣人有不同的過去,但可以有共同的未來,很大一部分,就是在說不同的過去,造成彼此的互不理解,所以只能放下過去往前走。

柯和姚說的,比較類似外省人與本省人之間,在時代悲劇下,產生的隔閡。但這種隔閡,在世代間也是清晰可見。我們這些不到三十歲的世代,受教成長的環境,和長輩大不相同,是以,長輩有很多觀點,是我們不能理解的,我們也有許多看法,是根本無法進入他們腦袋的。而這樣的隔閡,不要說解決了,有時候連描述都很困難。

站在長輩的觀點去想,他們一定也覺得,自己打拼了一輩子,篳路藍縷,脫離了貧窮,創造經濟奇蹟,怎麼這些年輕人,就不照著他們當初的方式,用一樣的ideology去做事?怎麼忽然,臺灣的問題,都是我們造成的?我們成了世代不正義的元兇?

這讓我想起了之前看The Newsroom時,裡頭的一段故事。故事的大意是在說,有天耶穌和摩斯在打高爾夫球,摩斯先上場,揮出了漂亮的一桿。

接著輪到了耶穌,耶穌大桿一揮,沒想到居然把小白球打到了樹上。

耶穌望向天堂,高舉雙手。忽然,整片天空黑了下來。一陣閃電伴隨著大雨劈下,在樹叢頂形成了一條小河。小白球在河裡漂啊漂的,居然跑進了一隻魚的嘴裡。

此時,一隻大鳥忽然竄出,兩爪一伸,抓起了魚,振翅高飛,飛過了綠油油的草皮,接著連魚帶球,一起把他們丟進洞裡,來了個一竿進洞。

耶穌轉向摩斯,對著摩斯露出了滿足的微笑。

然後摩斯說:「嘿,你他媽是要來打高爾夫,還是要來浪費時間搞破壞?」(*)

我想,在長輩眼裡,我們大概和耶穌一樣,是一群在到處搞破壞的死屁孩。高爾夫的規矩明明白白寫在那裡,你們偏偏要按照自己的意志,到處亂搞。

而年輕人的論述,常常會是長輩們經過十數年的練習,早已是職業級的高爾夫選手。同時,還先把適合開球的桿子給拿走了,讓我們年輕人只能用九號短鐵桿來開球。這本來就是場不公平的比賽,然後年輕人還要常常被批判,說我們是草莓族,沒有競爭力,一碰就爛。

這樣的說法,在很多時候的確也成立。但這幾乎會發生在所有的世代之間。當一個世代年歲老去,沒意外的話,他們會累積更多資源。而相比起來,年輕人什麼都沒有,雙手空空,一旦發生世代間的爭奪戰,年輕人自然是處於先天上較不利的位置。

長一輩的人會覺得自己當年也是白手起家,年輕人想要資源,當然要靠自己爭。年輕人則說,老一輩把環境搞爛了,我們連爭的本錢都沒有,還要和用資源壓抑年輕人和老人對抗。

每當討論進入到這個層次,就會陷入死胡同,變成各持己見。

不過這個高爾夫球的故事,卻讓我想到了另一個層面的問題,那就是:「到底為什麼我們一定要和老人一起打高爾夫?」

走過過往的臺灣歷史,不難發現我們是一個移民社會。1949年國民黨戰敗來臺之後,帶來了大量的移民,這些人和較早的移民相比,成為了所謂的外省人,而較早期的移民,則成為了本省人。

外省族群在蔣介石反攻大陸的口號底下,始終沒有落地生根,把臺灣當作要世世代代生存下去的地方在經營。專制的國民黨殖民政權,發動一系列穩固政權的手段,包含228事件和白色恐怖,讓受害的本省與外省族群,大量逃亡海外,成為黑名單。加上當時臺灣的生活條件和環境不佳,社經地位好的人,好多都移民海外,也是在這樣的背景底下,有了「來、來、來,來臺大,去、去、去,去美國」的說法。

在這樣的歷史脈絡下,很多上一代的長輩,根本沒有把臺灣看成他們的子孫,會一直待下去的地方。人們照顧下一代的方法,是夢想著回去中國(只是反攻大陸,不知怎麼變成了被中國統一),或著移民海外。而留下來的人,太多是為了存活汲汲營營,用盡所有努力,只能照顧自己,和餵飽自己家族裡的子孫,根本沒能力,也沒空去想,要留給下一代、下下一代的臺灣人(as a whole),一個怎麼樣的臺灣。

在這樣的情況下,從21世紀開始才逐漸受到重視的永續經營概念、分配正義,和其他新的價值觀,根本從來不曾出現在他們的腦海裡,長輩們的教育,也不存在這樣的東西。

而在馬政府執政8年之後,新生代的臺灣人,在種種因素,特別是網路發達,導致資訊不再能被政府一手掌控,以及出生在民主自由的臺灣,自小浸淫在這些價值的情況下,年輕人與長輩的觀念差距,就變得越來越大。

就我看來,這是一個社會難以擁有共同identity的一個象徵。我現在工作的研究機構創辦人,是一個極為成功的科學家,也是賺了非常多錢的發明者。他現在超過七十歲了,受限於學校規定,必須要退休,轉為以提供意見為主,比較類似顧問的Emeritus professor。那時候我們曾經問他,會不會很捨不得離開現在的研究位置,他搖頭表示一點也不會,因為他現在給自己的定位,就要一個要用他的名氣和資源,來替這個研究機構的年輕學者,爭取機會,讓大家成長茁壯的角色。

這位教授一輩子都和我們研究機構綁在一起,到了最後,研究機構就像是他的legacy,他希望的,是能讓下一代的研究者,能夠在他的幫助底下,變成適任的繼承者,讓機構的研究繼續維持領先。這是我覺得,一個擁有共同identity的社會,能夠永續經營下去的樣子。唯有當大家都認同這個identity,成功且有智慧的老者,才會願意扶持下一代,適時地讓出角色,讓下一代在他們還能提供幫助的時候,盡量放手去闖。這不是說老一輩的人就不行了,而是他們必須傳承資源和智慧,但同時讓年輕人接手,這樣才能夠讓這個社會生生不息的興盛發展。

另一個很有名的例子,是臺灣ptt上的留學版。留學版上總是有很多人,會大方提供申請學校的秘訣和資源給新一代想出國的學生。他們也不要求什麼回報,只是希望這些人在成功出國後,若是看到再下一代的學弟妹有申請上的困難,可以大方予以幫助,把這樣的風氣傳承下去。

可惜這個在ptt留學版上非常好的風氣,在臺灣社會的世代間,並沒有被培養出來。所以當年輕人想要爭取出頭的空間時,卻發現機會根本不在那裡,也毫無資源可用。所以才會有所謂失落的六年級,這樣的說法。

六年級生整個世代,跟著長輩打高爾夫未果,七八年級不會看不見。這些人現在也二、三十歲,到了可以出社會的年紀。這些所謂的年輕世代,親眼見證這一套行不通,所以根本不想和長輩一起打高爾夫。這些六、七、八年級生,都還在生涯起始或衝刺的階段,就已經習慣那種"you are on your own",什麼都必須自己奮鬥的狀況。他們知道年金會破產,知道政府財政問題很大,支出可能必須刪減。他們用iPhone臉書,可以輕易破解黨國政府慣用的抹黑伎倆,比老一輩更清楚臺灣的歷史,常常還講得一口熟稔的臺灣主權未定論。

更感人的是,他們在還在為自己的人生奮鬥的時候,就已經在思考比他們更年輕的臺灣人,甚至是下一代的臺灣人,會需要一個怎麼樣的臺灣。像是反課綱的小朋友,一堆都是為了學弟妹出來奮鬥的,我前陣子和幾個旅外的朋友在聊天,不少人都認為留在國外,可能發展會比好,但當中還是有許多人願意回去臺灣。抱著的,也是對這片土地深厚的感情,希望能為下一代的臺灣人作出貢獻。

我自己是七年級生,我就常常有實在很對不起比我年輕的臺灣人的慚愧。臺灣有太多問題,追根究底,都可以歸結到國民黨在黨國時期,留下來的遺毒,和這個根本不應該在民主國家留存的政黨,繼續為惡、繼續把私利,放到整體臺灣人的利益之前。

是我們的無能,沒辦法早點幹掉國民黨,才讓像是反課綱的那些小朋友,必須自己站出來、讓大學生,得自己去衝立法院。

有時我也忍不住想,臺灣這幾年,環境變得這麼差了,青年人沒了希望,不敢生孩子,買不起房子。我們的人生,大概也就是這樣了吧?我們能夠做的最好的事情,也許就是想辦法把環境慢慢變好,把阻礙進步的東西破壞掉,幹掉國民黨,然後讓這些比我們厲害得多、也更年輕的臺灣人,去好好建設他們要的臺灣。

每次這樣想的時候,我都覺得自己像個老人。說起來也沒錯啊,在很多地方,這的確是已經願意讓出位置來的老人們,在做的事情。但在臺灣,卻是我們在考慮這些了。

如果從這個角度去想,也許大家就可以稍微更理解世代戰爭,是怎麼一回事。現在的狀況,是長輩一直覺得,我們這些小朋友,到處在浪費時間搗亂(fuck around),不好好打高爾夫。但問題是,我們這些人,也許一點也不想打高爾夫啊。我們被逼得沒有選擇,要在高爾夫球場上和上一代的人攪在一起,只好到處搞亂,尋求契機。

美國第二任總統John Adams,曾經說過一段話:「我必須學習政治和戰爭,好讓我的兒子可以擁有學習數學和哲學的自由。」‡

我一直很敬佩這句話。

在現在的臺灣也是一樣。我們一點也不想糾結在這些政治和社會議題的戰場裡,還要被人家罵說我們在fuck around。我們也想有自己好好的人生。我們想打籃球、想打棒球,但就是不想打高爾夫,也不想在高爾夫球場上跟你浪費時間。

But we have to fuck around. And you know what? We ain't just gonna fuck around, we're gonna fuck up the whole golf course, so that the younger Taiwanese may have the liberty to play other sports.

Maybe they wanna play basketball, maybe they wanna play tennis, or maybe they still wanna play golf. It doesn't matter. They'll have the right to choose. 

That matters.

最後補充一下。文章中用了大量年輕人與長輩,但其實很難有一個很清楚的界限,把這兩個世代一刀兩斷地分開。年輕人中也有傳統價值的捍衛者,例如反對同性婚姻的、崇尚獨裁中國共產黨政權的,而老一輩也有像是吳念真導演這樣,大力支持年輕人的。

我想做的,是想跟大家說,世代不正義,其實未必是指責長輩霸佔資源,或著批鬥長輩的不是,留了個爛攤子給我們收這類的。更重要的,是讓雙方了解彼此的差異,以及未來的臺灣,有一天會是我們這個世代在主導這個事實。我們必須負起責任,甚至迫於形勢,我們已經開始要負責任了。

所以我們要的,只是一個我們可以自由決定臺灣該怎麼走、該怎麼前進的機會。我們在爭的,是更年輕,甚至下一代的臺灣人,可以做決定的自由。在這個過程中,年輕人會有所犧牲,老一輩的人也會有。我們需要的只是長輩們抬起手,給我們一點空間,讓我們試試看,如此而已。這也是從洪仲丘事件以來,臺灣年輕世代抬頭,讓願意跟進的民進黨、直接將年輕世代轉化為政治實力的時代力量,和其他反藍小黨,可以抬頭的原因。

這種「為了讓臺灣能永續發展下去」、「建立共同的identity由現在開始」的概念,才是這場世代戰爭,真正在打的東西。

國民黨完全誤解了這場世代戰爭的意義,以為年輕人想要對付的是老人,年輕人的憤怒,是受操弄後針對老人去的。卻不了解,這場戰爭可以不要是這樣的,他可以更有生產力、更正面,也正有創造力。這個對世代不正義應該負極大責任的政黨,到現在,還想利用世代矛盾去牟利。這樣的政黨,不幹掉他們,說得過去嗎?

1/16號,我會回臺灣投票。I'm gonna fuck the KMT and the so-called Pan-Blue camp up as ruthlessly as I can. Would you join me?


*原文:

Moses and Jesus are playing golf. 

Moses steps up to the tee and hits a beautiful shot 250 yards straight down the middle of the fairway. 

Jesus steps up to the tee and hooks the ball into the trees. Jesus looks up into the heavens, raises his arms, and suddenly the sky darkens. 

A thunder clap rings out, rain pours down, and a stream rises among the trees. The golf ball floating on top finds its way into the mouth of a fish. 

Then a bird flies down and takes the fish and the ball out over the green, drops it in the cup for a hole-in-one. 

Jesus turns to Moses with a satisfied grin, and Moses says, 'Look. You wanna play golf or you wanna fuck around?'

‡ 原文:


I must study politics and war that my sons may have liberty to study mathematics and philosophy. 

My sons ought to study mathematics and philosophy, geography, natural history, naval architecture, navigation, commerce, and agriculture, in order to give their children a right to study painting, poetry, music, architecture, statuary, tapestry, and porcelain.